31.为什么这么别扭

  距离运动会只剩不到三天,凌珊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焦虑与压力之中,至于靳斯年的告白,最终还是被定义成为一个由那本奇怪手帐主导的,短暂且恶劣的玩笑。
  靳斯年对此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,照常来等凌珊一起上学,不需要练琴的时候就陪凌珊在操场练习跑步。
  “别扭”好像又只是凌珊一个人的事了。
  这几天她看向靳斯年的时候会突然手脚僵硬,头脑发热,很多平时很轻松做出的互动此时都变得无比艰难。
  “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,别走到马路上。”
  “哦……”
  凌珊被拉住胳膊轻轻揽到路边,又强制换了个位置。
  “你别这样拉我,刚跑完步腿上没力气……”
  她被靳斯年护在人行道内侧,路上停了一排排租赁自行车,本来就窄的地方被挤成又窄又不规整的一条,两个人总是会撞到彼此。
  凌珊想离靳斯年远一点,可没偷偷远离几步就又被拉回来,偶尔一个用力可能还会踩到他的鞋子,这样的距离下,两个人甚至和拥抱也没区别了。
  “你的运动会项目是第一天还是第二天?”
  “我不告诉你,你别来看。”
  凌珊犹豫着回复,说话之间还差点咬到自己舌头,“反正是最后一名,有点丢人。”
  她不敢朝靳斯年的方向转头,总觉得一旦看久了他下一秒就又要露出那副表情,然后说喜欢她。
  ——虽然这一切都是她此刻无来由的想象,但凌珊就是怕。
  她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,说其实有些畏惧的情绪是由过度期待演变而成的。
  而她连这样的推断都感觉有些害怕。
  “有什么丢人的,你已经这么努力了,我也没看到这几天有其他人像你一样过来提前训练。”
  靳斯年总是用这种淡淡的语气和自己小声对话,今天听来不知道为什么格外低沉温柔,弄得凌珊耳垂滚烫,不停小幅度动着耳朵。
  “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了,你的耳朵为什么会这样子动来动去,”靳斯年又走近了一小步,伸出手去摸她温度有点高的耳尖,“像小猫一样。”
  “这、这没什么吧……”她尴尬地拂开靳斯年的手指,“紧张的时候……耳朵会不自觉用力,就像这样……”
  她不太想要靳斯年关注如此奇怪的自己,于是主动去捏他的耳垂,反过来装作好奇地说:“我才发现你的耳垂又软又厚,好像很适合打耳洞。”
  凌珊说着说着玩心顿起,用指甲轻轻掐了一下靳斯年耳垂正中的位置,“像这样。”
  “啊,好痛。”
  靳斯年语气平平,但也勉强配合,歪着头用手捂住耳朵,连同她没有及时撤回的手指一起拢住,半眯着眼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望向她,说痛的时候嘴唇微微撅起来,总感觉像在一本正经撒娇一样。
  凌珊一下子又不知道如何回应了,靳斯年的手心温热,在有些凉的夜风之中是正好的温度,她想要往外抽离,却被勾住手指,若无其事地牵着继续往前走。
  啊啊,这样子好差劲。
  她有些情绪低落,觉得被手帐的“月度奖励”戏弄还信以为真的自己很糟糕。
  “怎么又呆住了。”
  凌珊感觉脸上被戳了一下,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自家门前,她下意识收紧握住靳斯年的手指,又在他即将转头的时候快速松开,弹射一样跑了出去,匆忙关门时不小心用力过猛,连墙壁都发出轻微的震响。
  今天的作业凌珊早就在上课的时候偷偷写完,此时心烦意乱跑上楼,一时之间竟想不出应该做些什么,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正对着那本罪魁祸首的手帐发呆。
  “都怪这个手账本……”
  她索性拿出笔开始在手账本里用力画着杂乱的线条和涂鸦,沉默地看着这些墨团被逐渐吸收,还原成一张白纸,然后继续机械性重复这个动作。
  这些随手画上去的东西就如同凌珊现在的心情,即便这本手帐再神奇,能吞掉再多“不符合规则的内容”,一番折腾下来这一页也满是划痕。
  它吞掉凌珊突如其来的少女心事,然后用一页白纸告诉她,其实一切都是虚假的,安排好的,故意要你惴惴不安的。
  就是啊,莫名其妙安排靳斯年说了句“我喜欢你”,这一切还能再回到以前吗?
  凌珊恍惚地想着,决定把“月度奖励”这件事和靳斯年分享一下,干脆说个明白,这样心里也许就不会这么别扭了,两个人也能正常相处了。
  她越想越觉得合理,整个人再次变得雀跃起来。
  “小珊怎么过来了,阿姨刚买了手工牛轧糖,吃吗?”
  凌珊犹豫了半天,最终还是决定走正门,结果来开门的不是靳斯年,而是靳斯年的妈妈。
  “郑阿姨,你出差结束啦?”
  她乖乖打招呼,眼神一直往楼上靳斯年房间飘,“我来找靳斯年,和他说个事情。”
  “他……”郑歆脸色闪过一丝不自在,皱着眉头和凌珊一起往楼上望,末了还小声啧舌,好像想到什么令人生气的事情。
  “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忙什么,给安排的课也不去,练琴也松懈,下周让他和我一起去南方见另一个更有名的老师,也说什么都不肯。”
  她也不避着凌珊,困扰地叹了口气,“刚刚吼了他几句,也是一声不吭,回房间没个响,我也不好再去逼他。”
  “小珊,我这么些年也没见他有几个朋友,就你和他关系一直好,等会帮阿姨劝劝。”郑歆亲昵地摸了摸凌珊的脑袋,又帮她整理了一下领口,继续说道,“下周那个老师好不容易有空,能过去见见最好,他成绩也不怎么样,自己倒是不操心,等着我们给想办法也不是个事啊。”
  “阿姨,我会的。”凌珊认真地说。
  郑歆交代完之后肩膀一垮,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一样,表情也变得轻松,几乎是马上就说自己要回书房办公,让凌珊像在自己家一样,想吃什么想拿什么都随意。
  凌珊本来有些玩闹的心情随着郑阿姨的“委托”变得有些郑重,她放轻步子推开靳斯年房间的门,因为动作太轻反而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声音。
  原来是睡觉了。
  她看着床上隆起的一大团,听到缓慢的呼吸声,不知怎么的轻轻笑了出来。
  比起推开门看到一脸不开心的靳斯年,或者憋着什么都不肯说的靳斯年,用睡觉逃避现状的靳斯年反而更好。
  她跪在床前柔软的地毯上,整个上身陷进床铺,开始凑近了观察靳斯年的睡姿。
  他一个人睡觉的时候会这样缩成一团,那么大一床被子,他只裹了一小半,还有大部分堆迭在凌珊眼前,被凌珊顺手抱住,又埋头进去嗅了嗅,是好闻的香味。
  凌珊在视线里看到了靳斯年的左手,手心朝上对着她。
  她像是脑子突然短路了一样,把脑袋往手腕前面凑,等她的头发被靳斯年手指缠住的时候才意识到,她刚刚居然想用耳朵去听靳斯年的脉搏。
  明明应该什么都听不到,凌珊却感觉有什么震耳欲聋,从耳边传到自己的心脏。
  她伸出手,从被捂到温热的被角伸进去,摸到靳斯年的锁骨,过大的睡衣,还有起伏的胸口。
  她晕晕乎乎地分不清现实和幻想,觉得既然能听到他的脉搏声,那是不是能摸到他的心跳。
  靳斯年胸口软乎乎的,深呼吸的时候会短暂变硬,她用指腹往下按压,又用剪到很深的指甲去挠。
  睡得好熟。
  凌珊看靳斯年睡那么深,有点不忍心叫醒,自己也在这种昏暗的环境和柔软被子的包裹之下变得有些困困的,靠在他的手腕上开始打盹。
  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感觉眼睛痒痒的,便强行从困倦中挣脱出来,发现靳斯年早就醒了,正在用另一只手玩她的眼睫毛。
  “你在干什么?”
  他眼睛在越黑的环境下反而显得更亮,凌珊顺着他的力道微微扬起头,眯着眼任他用手指轻轻刮自己的眼睫毛,想伸懒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摸靳斯年的胸口。
  这是一个非常不好解释的姿势。
  “我……”
  这下该怎么糊弄过去,要不干脆说自己其实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听诊器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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