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话事人 第626节

  正当众人以为,林泰来要狡辩到底时,却见林泰来指着陆光祖说:
  “这可是大司寇你金口玉言判定的,与我无关啊!”
  然后林泰来对大学士们叫道:“阁老们也做个见证!今天文华殿上,有我就没陆光祖,有陆光祖就没我!”
  始终关注这边动静的王三阁老家屏斥道:“那你走吧!还啰嗦什么?”
  在中立官员的眼里,这事没法说对错。
  从道理上来说,王三阁老和陆光祖驱逐闲杂人等,也不能说不对。
  不过这样公开赶人,又有点羞辱的意思,毕竟朝会上加个塞在大多数人眼里,也不算原则性问题。
  武官队伍那边一大堆混子,也不差文官队伍里多一两个混子。
  似乎遭受了奇耻大辱的林泰来负气对王天官请假道:“我回家养病去了!”
  熟人们总觉得林泰来今天的表现很不对劲,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。
  但林泰来走了后,候朝的官员们莫名安静了下来。
  又过了一会儿,万历皇帝御殿,大臣上殿觐见。
  山呼万岁之后,司礼监太监捧着急报高声诵读,被紧急召来的大臣才了解更多情况。
  北虏部落主要分布在边墙以北,但因为历史缘故,还有些部落驻牧于西部高原上的西海(也就是青海湖),被称为海虏。
  北虏右翼的老虏王俺答当年曾经数次西征,算是征服了海虏,并留下次子宾兔驻牧于西海。
  这数十年来,西番黄教传入北虏,并且在北虏兴盛起来。
  隆庆和议后,经常有北虏借道甘肃河西走廊,前往西海迎佛或者朝圣。
  但是虏王俺答、辛爱黄台吉接连去世后,顺义王世系对海虏部落的控制就松垮了。
  甘肃边陲的民族形势极为复杂,海虏和内附大明的番族之间矛盾就很深,而大明处置时一般偏向于番族。
  近些年,海虏出了一个不安份的酋首火落赤,经常劫掠甘肃边陲的番族。
  而在今年,北虏忠顺夫人三娘子、虏王卜失兔完成春季朝贡仪式后,率领号称十万部众,护送黄教三世圣佛的骨灰西归,进入了西海,让西番情势又复杂起来。
  海虏酋首火落赤看到大量同族部众来到西海,自认势力大张,到了起事的时候。
  所以近日火落赤率领四千余骑,围攻甘肃洮州、河州等地,大肆杀掠内附的番夷部落。
  临洮总兵官刘承嗣、副总兵官李联芳先后率军出战,由于种种原因接连失利。
  副总兵官李联芳、参将李如玉、游击孟孝臣、李芳、把总魏承勋等大批将官战死,大军损失数千人。
  群臣听到三边总督传来的军报详情,齐齐震动,难怪万历皇帝狂怒!
  这是今上登基以来,最惨重的边事失利!
  虽然今上深居大内不出来,但性子还是很要脸的
  宝座上的万历皇帝怒火攻心的开口狂骂:“废物!边镇督抚皆是废物!遇事只知道推诿小官,导致边备废弛失利!
  或许朕太过仁慈!朕要你们多想想,世宗朝时,怎么处置失机督抚、尚书的?”
  嘉靖朝用兵高峰期距离现在不过三四十年,大臣们自然都记得,嘉靖皇帝在吃败仗时真会杀大臣泄愤的,连兵部尚书都杀过。
  首辅申时行无可奈何,只能先想法子劝皇帝冷静下来,不然皇帝一直这样骂街,还怎么议事?
  便上前奏道:“洮河边外都是番族,先年虏骑不到,边军只是防备番贼,所以武备单弱,仓卒不能堵遏。
  如今火落赤入寇,多为抢掠番族,又恐中国救护番族,故声言内犯虚张声势。”
  这意思就是陛下且息怒,那边被海虏抢的也是蛮夷,先别那么暴躁焦虑。
  万历皇帝又怒道:“番人也是朕之赤子,番人地方也都是祖宗开拓的封疆!
  督抚官奉有敕书,受朝廷委托镇守,急时不能御寇,平日所干何事?”
  申时行只能先顺着皇帝奏道:“皇上痛斥督抚以不能修举边务,仰见圣明英断,边臣亦当心服。如今要立刻责成他们选将练兵,及时整理边务。”
  万历皇帝心情非常失望,极为不满的说:“古时文臣如杜预,身不跨鞍,射不穿札,诸葛纶巾羽扇,都能将兵立功!”
  申时行无奈的奏对道:“此两人都是名臣,古来绝少,人才自是难得。”
  忽然有人出列奏道:“若论文武兼修之人才,本朝也有林泰来。”
  万历皇帝抬眼一看,不认识这说话的老头,问道:“你是哪个?”
  那人答道:“臣吏部王世贞。”
  殿内众官无语,还是你王老盟主敢说话,皇帝还在狂怒状态中呢!
  不过也正常,一般新人都特别愿意积极表现!
  ------------
  今天请假构思
  上一个大阶段完事,下一个大阶段要开启了,现在思路实在不完善,连主角要不要亲自去西北都没决定,不好强行写。
  让我多点时间想想,然后尽量双更几天补更新。
  另外也想聊几句,征求下书友们的意见。
  三大征里,其实我个人有兴趣写的是朝鲜之战。
  第一场宁夏之役,以及更早的洮河之变,我個人感觉意义不大,想快速过场。
  不知道书友们对西北的兴趣大不大?如果更想看朝鲜之战,那就要快进了。
  其实我最闹心的是,又要写我不擅长的战争了,这就很忐忑啊,也莫名烦躁啊,希望大家多多鼓励!
  ------------
  第五百八十章 还是有用的
  既然提到了林泰来,万历皇帝随口问了句:“为何不见林泰来?”
  宝座下面文武两大群人,找出别人可能还比较费劲,但只要随便扫一眼,就能知道林泰来在不在。
  王天官又奏答道:“方才在殿门外,没有上殿资格的林泰来扰乱朝仪,被阁臣王家屏与司寇陆光祖斥退了。”
  众人心有感慨,什么叫奸臣式发言,这就是了。
  正常奏答模式里,说一句“林泰来没有上殿资格”就行了。
  但王天官却非要多说一句“王家屏和陆光祖将林泰来斥退”,活脱脱像是奸臣进谗言。
  然后就似乎没有然后了,万历皇帝又不是林泰来他爹,不至于为了上殿这点小事去责怪其他重臣。
  不过经过王天官这番打岔,万历皇帝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,至少不像刚才那样破口大骂,甚至用杀人来威胁了。
  首辅申时行连忙抓住机会,苦口婆心的劝道:
  “皇上庙谟弘远,边臣庶几有所持循。今日边事既未可轻于决战,又不可专于恩抚。
  最好就是保守封疆,据险守隘,坚壁清野,使虏不得入内,乃是万全之策。
  至于失事,有大小之分,情罪有轻重之别。
  若失事小而论罪过重,则边臣观望退缩,虏酋反得挟以为重,不利于鼓励人心。”
  万历皇帝余怒未消的叱道:“如今失事也不轻了!”
  申时行又奏对说:“望皇上圣恩从宽处分,容臣等传示边臣,使之感恩图报!”
  万历皇帝冷哼道:“先说这次西番之事如何!”
  身为一个内阁老手,这问题当然也难不住申首辅,答道:
  “最为紧要之事,一为会推有才望大臣,前去西边经略;二为公举堪用将材,以备任使。
  其他该行事务,容各官一一详议,并下旨申饬。”
  首辅的工作就是这样,在皇帝和大臣之间居中调和。
  当皇帝发脾气时,要把皇帝劝住,避免打击面扩大。
  现在他申时行作为首辅,初步任务已经完成了,下面就该看大家表演了。
  该议论的议论,该进谏的进谏,该推荐的推荐,谁有想法就大胆说。
  如果自己这首辅把所有事情都包圆,那最后所有的锅就都是自己的了。
  万历皇帝也下旨道:“容许文武众官畅所欲言!”
  在皇帝准许下,有人低声议论,有人皱眉思考,也有人仿佛事不关己。
  万历皇帝等得有点不耐烦,又直接点名询问:“郑洛你有何良策!”
  郑洛先前在山西当了几年参政,又在宣大当了五年巡抚、十年总督,前后在边镇将近二十年。
  直到去年,郑洛才调回京师为戎政尚书,算是朝廷里数一数二的北虏方面边镇专家了,在万历皇帝心里也是挂了号的。
  戎政尚书就是以兵部尚书官衔总督京营,但不在兵部坐堂。
  所以有时候简称为戎政尚书,与在部里坐堂的兵部尚书区分开。
  听到皇帝询问,于是郑洛站了出来,奏道:
  “如今套虏十万部众借道甘肃,送佛至西海,与海虏汇合杂处。
  这种情势让朝廷投鼠忌器,也让海虏借势张狂。
  故而第一要务就是晓谕套虏,命其速速北归,不得再滞留于西海。
  如此可以拆开套虏与海虏,让海虏陷入孤立,更便于早日破敌。”
  套虏就是朝廷对北虏右翼的蔑称,大概是当年老顺义王俺答出自河套地区的缘故。
  与大明和议、贡赏的主力,就是套虏这部分。
  而这次,有号称十万的套虏信徒,为护送黄教三世圣佛遗骸,也跑到了西海,加剧了情势的复杂。
  所以郑洛的意思就是,要想平定海虏之乱,就要把到西海凑热闹的套虏弄走,先孤立了海虏再说。
  不然的话,同民族的套虏和海虏部众混在一起,想动手也不方便。

上一章目录+书签下一章